土耳其是歐洲真正的黑天鵝

作者：苑舉正（台大哲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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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許多人認為歐洲在今年，也就是2017年，會因為大選而出現黑天鵝之際，真正的黑天鵝，卻悄悄地在歐洲東邊升起。土耳其這個2016年7月15日發生政變的國家，讓原有執政長達十多年的總理，也是後來的總統艾爾段（Recep Tayyip Erdogan）找到一個機會，大肆搜捕反對人士。到目前為止，一共有14萬人已經遭到逮捕，其中包含教師、法官、律師與記者。

從內閣制到總統制

正當歐洲國家集體對於土耳其的秋後算帳過度嚴厲，表達不滿的時候，艾爾段不但置之不理，還決意在4月16日舉行憲政公投。根據這個公投所表示的，只要公投一旦通過，那麼土耳其將從一個內閣制的國家，轉向總統制的國家。同時，總統還會有極大的行政權力，可以任命與免職部長。除此之外，總統還可以頒布行政命令，宣布國家進入緊急狀態。當然，公投後對土耳其還不至於變成一個完全獨裁的國家，但是想要彈劾總統，則必須在國會議員中取得2/3的多數。這一切的做法都是為了擴張現有總統艾爾段的權力。

他本人也說，現有的制度是1980年，當時土耳其軍事政府結束以後的設計，在這個設計中，土耳其政府經歷了三十多年的民主政治，不但一改原有軍事政府的專制形象，還與歐洲發展了相當良好的關係。說來也奇妙，就在去年發生政變之前不久，土耳其的公民還即將于2016年7月31日開始，赴歐洲旅遊，享有九十天免簽證的待遇，結果沒能實現。同時，歐盟也真有那麼一回事的在討論讓土耳其加入歐盟的可能性。

政變後一切風雲變色

縱使反對的人不少，但這一件醞釀幾十年的提案，還曾經受到了德國、法國這種大國的認真對待。不但如此，就連過去五年來，讓歐洲國家頭痛的敘利亞難民問題，也在土耳其政府願意接納難民的情況下，令歐洲在贊成與反對接納難民的議題上，出現了良性轉折。不但維持原有的開放政策，還將難民人數降到可以承受的壓力。這些都是政變前的協議，在一場政變之後，艾爾段突然完全改變想法，不但認為土耳其沒有必要為了與歐洲加強關係作出這麼大的犧牲，甚至認為在現狀中，是歐洲需要土耳其，而不是土耳其需要歐洲。

為了這一點，土耳其應該走自己的道路。艾爾段第一條自己的道路就是與美國撕破臉，一口咬定政變的幕後黑手，是土耳其常年躲在美國的葛蘭（Muhammed Fethullah Gülen）。無論葛蘭如何否認，艾爾段不但置之不理，還主動與俄國修補關係，願意為2015年底，那架被土耳其打下的飛機賠償與道歉，還主動與俄國軍事上聯盟，企圖一起解決中東問題。這些事情，發生在一個北大西洋公約的成員國中，確實是很奇怪的。

煽動土耳其國家主義高漲

其次，艾爾段想要走的第二條道路，就是這次土耳其即將舉辦的憲政公投裡。然而，通過公投沒有那麼簡單，因為過去三十多年來，土耳其已經培育出績效不錯的民主傳統。所以，艾爾段所提出的憲政公投想要輕鬆過關，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容易，於是他就要把腦筋動到在歐洲居住的400萬土耳其移民的身上。土耳其裔的移民主要居住在德國，法國，奧地利與荷蘭，當中約有120萬的土耳其國民，他們擁有投票權。不要小看這個數目，因為這是目前土耳其第四大的票倉，對於力求改革憲政的艾爾段而言，這100多萬票是非常重要的。

為了獲得海外票源，支持他所主導的憲政公投，艾爾段破天荒地使出民粹主義，居然讓外交部長與家庭部長到歐洲國家聚眾演講。結果如何呢？結果是自己國內問題已經夠多的德國、奧地利、丹麥與荷蘭紛紛抵制，其中抵制最為強烈的是荷蘭。為什麼呢？因為荷蘭在3月15日要舉行大選，而且全國有一股至為強烈的反移民風潮，正準備把票投給極右派的自由黨，讓該黨的候選人威爾德斯（Geert Wilders），能夠脫穎而出，成為最大的黨。在這種情況下，荷蘭怎麼可能准許土耳其把選戰打到荷蘭呢？

於是艾爾段借力使力，竟然肆無忌憚的以納粹形容荷蘭，並且指控荷蘭是當年南斯拉夫解體時，荷蘭的維和部隊失職，導致許多波士尼亞的穆斯林被殺害的事實中，維和部隊正是罪魁禍首。當然，這些手段都是為了挑撥民意所用，但問題是這些手法雖然不怎麼高明，但在歐洲國家轉卻真的激發出一波一波的土耳其國家主義。看到這些國家主義的情緒高漲，民主退潮後的土耳其，將會再次以專制的回教大國之形象回到世界，成為讓大家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的黑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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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苑舉正

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博士，台灣大學哲學系教授。曾兼任台大哲學系系主任。精通中、英、法語，台灣哲學學會副會長。1981年畢業於台灣東海大學政治系，1983年赴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院攻讀哲學，獲得哲學學士（1984年）、哲學碩士（1988）以及哲學博士（1995）學位。

目前出版中英文研究論文40餘篇，專長為：科學哲學、科學方法論、社會科學哲學、政治哲學，對索羅斯的老師卡爾波普哲學有深厚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