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爆內幕!六福皇宮風光20年卻赤字累累,僅有2年賺錢

日前,六福皇宮宣布於年底熄燈,震驚各界。沒想到六福旅遊集團執行長莊豐如接受遠見雜誌專訪時,外界才知道,獲得不少商務客、遊客喜愛的六福皇宮,風光20年的背後,卻是赤字累累,僅兩年賺錢,其餘都虧損。

這是莊豐如第二次在媒體面前落淚。

第一次是去年媒體春酒,她的父親、總裁莊秀石首度公開稱讚,接班五年的獨生女做得比他好,這次則是對外宣布集團內讓她「最愛也最痛」的台北威斯汀六福皇宮,即將在年底熄燈,她忍不住淚崩,長達兩三分鐘哽咽無法言語。

熄燈的主因是續租談判未果,房東國泰人壽10日以書面通知六福皇宮租約到期不再展延。

這也才把六福皇宮的營運績效雖名列全台飯店前十強,但七年來營收成長根本追不上租金成本,從2.9億飆升70%到去年4.9億,占集團營收四成,導致累積虧損超過13億的事實,攤在陽光下。

「光房租就四成,加上食材成本三成五,人力成本控制好的話能壓到三成五,怎麼能不賠?」一位台北五星級飯店總經理分析。

就連經營全台最賺錢飯店的晶華酒店董事長潘思亮獲知都不敢置信,「租金占四成當然不能經營,完全不可能經營,這樣經年累月的虧本,到底要怎麼經營下去?」

「我從第一天就知道六福皇宮經營起來會很辛苦,」原本決定記者會後就不再對外發言的莊豐如,破例在隔天接受《遠見》雜誌獨家專訪。

  (圖/六福皇宮的營運績效雖名列全台飯店前十強,但七年來營收成長根本追不上租金成本,導致累積虧損超過13億)

前一天記者會後回到辦公室又哭了好一陣子的她,看起來情緒已平復許多,但訪談中只要提及員工不斷為她加油打氣,或獲知離職同仁在臉書上貼文「我有個家在六福皇宮,六福皇宮也是我的家」,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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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當時經營六福客棧和六福村的父親告訴人在美國念旅館管理的莊豐如,即使同在觀光旅館公會,政府對待一般旅館和五星級飯店有差別待遇,補助都只給五星級飯店,他訪遍國內五星級飯店發現,「我們絕對有能力比五星級飯店做的還好,我要做一間六星級飯店,」也因此莊豐如還沒畢業,莊秀石就要她不要念了,趕快回台幫忙籌建六福皇宮。

返台隔天就到六福皇宮上班的莊豐如,是六福皇宮第一位員工,擔任企劃專員,負責與房東國泰人壽和加盟的國際品牌威斯汀(Westin)接洽。

她坦言,當時就曾問過父親,為什麼要簽下租金高得嚇人的不平等條約?

後來才得知,當初招標時,由於地主國壽創辦人和她爺爺、六福創辦人莊福熟識,決定把地租給六福,爺爺和父親也因為信任國壽是正派經營的企業,所以合約一個字都沒改,「剛開始的租金沒現在高,但還是辛苦,」莊豐如說。

當年只有23歲的莊豐如告訴自己,先不要管高額的租金,辛苦也不需對外人道,既然已經簽約,就先想辦法做到好。


六福皇宮也的確站上顛峰過,2006年就曾拿下台北市平均住房率及單價最高的國際五星級飯店。「早年六福皇宮的會議和宴會的確做得不錯,曾是台北飯店業的指標,」一位台北飯店總經理猶記。

可是大多數時間,六福皇宮都在苦撐。除租金成本沉重,六福皇宮最大問題是先天條件不好,就算凡事親力親為的莊豐如,經營起來也是左支右絀。

雖然地段好,但這棟建築最初的設計原型是辦公大樓,根本不適合拿來當飯店使用。

最關鍵的是,客房數相對少,地下樓層的餐廳又小,營業面積不夠大,賺不了錢,雖然宴會廳很多,但動線卻差強人意。

莊豐如舉例,三樓宴會廳缺乏後場動線,也就是說如果客人在三樓舉辦宴席,服務人員得從廚房推菜進會場,所有在中庭的客人都看得到。

原本地下二樓到一樓間的空間,當初房東設計為辦公大樓商場,莊豐如也曾試著對外招商,沒想到國內幾家商場經營者都嫌面積要大不大,要小不小,沒人想來。

莊豐如當然也想過重新改裝,但主結構難調整,難以設計出有效運用的空間,只好想方設法突破營運困境,像地下二樓的大千電影院,就是增加獲利來源的新嘗試。

(圖/六福皇宮地下二樓的大千電影院,就是增加獲利來源的新嘗試)

「經營飯店不辛苦,有很多方法可以嘗試,但結構性問題很難解,」為六福皇宮傷透腦筋的莊豐如,拿她三年前催生的六福萬怡比較,當初六福萬怡開始就由六福團隊規劃,生出來頭好壯壯,開幕第三個月就上看55%的住房率,六福皇宮先天體質差,就算給再多營養都難扭轉乾坤。

帳面上的虧損歷歷在目,這也讓財信傳媒集團董事長謝金河四月初在臉書痛批,「莊福後代愧對六福股東!」從小大家閨秀的教養,讓莊豐如喜怒不形於色,但心裡卻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原因出在,六福集團旗下品牌,除六福皇宮和開幕三年的六福萬怡之外,包括六福村主題樂園、六福居酒店式公寓、六福客棧、關西六福莊生態渡假旅館都賺錢,先不看預計今年獲利的六福萬怡,光是六福皇宮的虧損就吃掉其他品牌的獲利。

「六福皇宮20年來只有2006和2010兩年賺錢,最多賺一億多,其他18年都在賠錢,」莊豐如嘆了一口氣。

(圖/謝金河四月初在臉書痛批,「莊福後代愧對六福股東!」,看在莊豐如眼裡是有苦說不出)

外界不解,既然六福皇宮長年只賠不賺,還拖垮整個企業,何不認賠付違約金早早退場止血?

「我是不願意放棄的人,再苦都不會,」她語氣堅毅地說。

沒有人知道她對六福皇宮的用情有多深,這是她人生第一份工作,就連當年放在大廳入口旋轉門的蘭花,都要精心挑選,找人細細擦拭。

「很多員工把六福皇宮當成第二個家,但對執行長來說,這就是她的家,」一旁的同事私下補充。

最重要的是,她對六福皇宮的營運信心十足,但是每次營運績效正要往上衝刺,卻被921地震、風災、SARS等不可控因素打回原點,團隊根本沒有全力施展的機會。

針對外界質疑六福皇宮的餐飲沒有做的出類拔萃,莊豐如不否認,也坦言的確努力不夠,但她也秀出員工出入口寫著前一天住房率百分之百、平均房價高達6379元的看板,證明團隊也不是省油的燈,去年營收雖沒大成長,卻也和其他不少五星級飯店一樣,維持平盤。

這也是莊豐如後來忍痛再和房東簽下不平等的短約換長約,雖然調降租金,但只要餐飲達不到設定目標,就要付四億違約金的最主要原因,「那個時間點,沒有別的選擇,我也在賭一個起死回生的機會。」

另一方面,連年的虧損也讓莊豐如不得不簽短約設下停損點,開始考慮六福皇宮關門的可能性,「如果再沒有一個結果,我們也沒辦法接受房東不斷調漲租金的狀況。」

她不諱言,降租金的事談了很久,每次一提問,房東都拖兩、三個月才回覆,看來並沒有意願想談,或者談出來也不是太好的結果,但每個月付高額租金,實在沒辦法耗下去,「要不是提前『被解約』,實在不想要現在『處理』這件事,唯有把預備熄燈的時間縮短,員工情緒才不會有太大的起伏。」

(圖/莊豐如不諱言,降租一事與房東談了很久,但並沒有談出來太好的結果)

採訪當天,房東國壽發聲明反駁,並非外界傳言年年調漲租金,在SARS和金融海嘯期間,都曾調降租金,更何況他們還得符合金管會對壽險業租金報酬率1.875%的規定。

一位知情人士私下透露,國壽的確在金融海嘯期間因六福皇宮花4.13億整修而調降租金,但同時也設了一個高到根本達不到的餐飲營業額標準,倍數計算的違約金,讓六福皇宮後來的租金成本高到令人咋舌。

莊豐如對此不願再回應,但被迫關掉最痛也是最愛的六福皇宮,讓她有更深的體悟,「別人看六福可能是個大企業,直到我們和國壽接觸,才知道六福好小好小。」

六福去年本業不僅虧損6.06億,年初墾丁泊逸酒店停業被迫認列的2.69億損失,以及日前台南六福莊喊卡不蓋認賠的出場費6000萬等,加起來4.22億的業外虧損也是事實。

外表看起來柔順、內心卻果決的莊豐如不避諱說,接任執行長前期,自己都專注執行總裁父親的意志,替他一圓夢想,後來驚覺不行,因為他幾乎對所有投資案都有興趣,才開始提出自己的判斷評估,為了公司好,就算和父親意見不同,也要力爭到底。

「他浪漫又灑脫,連燈泡都不會換,以前錢都是爺爺在管,他只要專心創造就好,」談起最疼她的父親,莊豐如好氣又好笑地說。

(圖/莊豐如形容起最疼她的父親莊秀石表示,就算投資理念和父親意見不同也會力爭到底)

也因為如此,笑稱自己是個性衝動、沒有邏輯的牡羊座莊豐如,必須掩藏自己的本性,在家族企業扮演「補位」的角色。

六福老員工都知道,莊秀石不愛待在辦公室、不喜歡管理行政瑣事,常常到第一線走動。莊豐如從美國返台,不只籌備六福皇宮,還身兼六福村的行政處長,升任執行長後,甚至進行一連串的組織瘦身和資源整合,「我必須補位做沒有人做的事,」她一再強調。

和國壽解約後,六福一下子少了一年近13億的營收進帳,還要再支付國壽未達餐飲標準的四億違約金分手費,不少人認為對連年虧損、負債58億的六福集團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面對營運低潮,莊豐如卻樂觀認為,危機就是轉機,打斷筋骨顛倒勇。

「沒有六福皇宮之後,我們就有很穩固的基礎,」莊豐如要外界不要看六福營收,而是看利潤,由於還得認列虧損,明年帳面上數字應該不好看,但財務體質調整後,後年應該能由負轉正。

對內她要員工趕快放下六福皇宮歇業的悲情,繼續往前走,雖然大環境並不樂觀,不得不保守經營,但莊豐如認為,六福也擁有其他飯店業沒有的優勢。

「別人才剛開始做第二、三品牌,我們已掌握國際高檔品牌、公寓式酒店、平價旅館和度假旅館的Know-how,清楚知道如何獲利,以及讓客人滿意的關鍵,遊樂園的經營更啟發我們主題性和互動性的思考,」莊豐如有信心,在此穩固基礎上,六福將能穩健走下去。

或許是身為集團第三代年紀最小的女兒,卻要扛起龐大的家族事業,即使過了20年,又生了女兒,現年44歲的莊豐如,拍照時臉上表情依舊緊繃,肩膀始終鬆不下來,內心壓力外人難以體會。

問她後不後悔回家族企業幫父親?「我沒有給自己選擇的機會,我是他唯一的女兒,我不幫他誰幫他,」莊豐如沒有猶豫,直截了當地回答。

本文轉載自遠見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