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哲學與川普的轉變

作者：苑舉正（台大哲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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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哲學不像歐洲大陸哲學那麼具有歷史感，但它有一個特點就是實用。沒錯，美國哲學的代名詞就是實用主義。這個名詞說明了一切。

美國的哲學傳統同樣追求真實，但目的是看追求的結果有沒有用；有用的成果就繼續用，而沒有用的則立即拋棄或改正。

實用傳統是美國的原動力

這是一個深具影響力的哲學思想，甚至就是美國社會進步的動力。表面上，以有用或無用作為判斷行事的準則，顯得有些膚淺，因為用處往往強調短期的效用，而原則著重於永恆的價值。但這是很不實際的說法，因為我們處在一個不斷變化的世界中。

美國從18世紀建國以來，就是一個與科技並進的社會。在科技的快速發展中，美國自我轉化成全世界最進步的國家，其主要原因就是美國在成立之初，就認定科技有用，而且日新月異的發展，令人不得不以這些新事物的用處作為衡量一切的標準。這個觀念的哲學意涵，就在於美國人普遍認知，以用來面對這個不斷改變的世界，是最沒有負擔的做法。

同樣的，美國人在生活中不特別墨守成規，喜歡求新求變。現在，伴隨著川普上臺，美國人連政治都必須運用實用主義來看待這位上任剛剛百日的總統。

朝令夕改的川普實證了美國傳統

川普於1月20日就職，現在剛好100天了，許多媒體紛紛就這100天的成就提出各式報導。其實以川普跟媒體之間的關係來講，不讀這些報導也知道媒體不會說他什麼好話。這些評論中當然有很豐富的內容，其中最令人感到有趣的，是許多評論認為川普言行不一致。他有很多在競選時期的講話，說變就變，尤其是在當了總統以後。

談到川普的轉變，那是非常戲劇化的。在4月12日到4月13日，一天24小時內，他做了五點改變，收回了他在競選時期講過的話，並且提出正好相反的看法。

首先，就是他對中國在進出口貿易上操縱匯率的指控。先前，川普一再強烈表明，美國對中國進口貿易吃了大虧，而吃虧的原因是因為中國操縱匯率。這個政策傷害了美國利益。

他還說，為了平衡中美貿易，美國不惜與中國開一場貿易戰。言猶在耳，4月12日，當川普接受華爾街日報訪問的時候，居然說，中國政府在貿易上沒有操縱匯率；中美貿易戰的消息突然之間就不見了。

搖擺的國內外政策

其次，川普在選舉中一直抨擊美國聯準會的低利率政策，並且認為主席葉倫要為令美國人不滿的全球化負責，不排除撤換葉倫。他說在低利率的政策影響下，導致存款或利息下降，傷害許多美國民眾。在同一條採訪中，他居然說，葉倫做的很好，而且他喜歡低利率的政策。

還有，原來川普反對政府增加除了軍事人員以外的公職，目的當然是為了省錢以及提高效能，結果現在他不反對增加公職人員，只說會以一個更聰明的用人策略取代原有的策略。

同樣的，川普也讚美進出口銀行的功用，但他在競選期間，一度說這個銀行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而且許多業務，都跟垃圾差不多了。

最後，就是川普對於北大西洋公約軍事同盟的態度，競選期間，他不斷地質疑這個同盟的實際價值，還說北約已經是一個老朽的機構。他還高調表示，北約國家應該按照規定拿出各國2％GDP的預算，彌補美國在為他們進行國防所蒙受的損失。

這個敏感的說法讓美國長期的盟邦都感到極度不安，尤其是一些面對俄羅斯威脅的國家。就在同一天，川普接受北大西洋公約祕書長史托騰伯格（Jens Stoltenberg）後，他反而說北約不是一個老朽機構。

承諾放一邊，彈性實用才重要

若是這樣一位出爾反爾的總統出現在一個極為重視承諾與誠信的國家，這24小時發生的轉變，可能導致民眾發起大規模的抗議。結果，美國人不但沒有抗議，那些對他並不很友善的媒體反而在評論這些事情時，居然說從這些改變中可以看得出來川普並不是一般想像中那般固執與保守。他其實是一個願意妥協與協商的人，對情勢的判斷有一定的彈性。

最重要的是CNN的政治評論家還說，川普或許沒有什麼原則，但對政府的事，他維持了一個實用的態度。

這個態度，立即反映了美國哲學中的實用主義，也是美國人能夠接受這麼一位善變總統的主要原因。因此，川普在這個講求實用主義的國家中擔任最高行政職，不必然要以非常頑固的態度堅持他所說的話，但是他必須要用非常聰明的眼光看清楚，哪一些話在未來是有用的，哪一些話現在就可以修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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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苑舉正

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博士，台灣大學哲學系教授。曾兼任台大哲學系系主任。精通中、英、法語，台灣哲學學會副會長。1981年畢業於台灣東海大學政治系，1983年赴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院攻讀哲學，獲得哲學學士（1984年）、哲學碩士（1988）以及哲學博士（1995）學位。

目前出版中英文研究論文40餘篇，專長為：科學哲學、科學方法論、社會科學哲學、政治哲學，對索羅斯的老師卡爾波普哲學有深厚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