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與德國受到恐怖攻擊的哲學反省

作者：苑舉正（台大哲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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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裡有一個重要的爭議，就是現代主義與後現代主義的不同調。雖然問題牽涉很遠，又很複雜，但是這兩種思維的意義，相對還比較明確，而且也可以拿來作為日常生活的倒影。

現代主義強調的是中心思想，注重理性，客觀判斷，與普遍價值。現代主義主張，事物的判斷有一定的原則，講求的是理性論證。

現代、後現代不同調

後現代主義則強調去中心思想，著重傳統，尊重主觀與在地的理解。後現代主義主張，事物的判斷沒有一定的原則，講求的是無論做任何判斷，對象都必須考量當事人的傳統，主觀的感受與在地的特殊脈絡。

這個哲學的爭議，可以用來解釋目前的世界，尤其是歐洲國家如何安置難民的問題上。目前為止，是否以寬容的態度對待大批湧入歐洲的難民而言，是歐盟面對的眾多困難之一，但也是真實最劇烈的問題。

英國就為了這個問題脫離了歐洲，而歐盟國家中的大多數極右派政黨，也都是以維持國家傳統的主觀認知，作為拒絕外來移民的理由，強調以國家至上的觀念，維持著原有的傳統。

德國瑞典擁護普世價值

在這一片民粹的氛圍當中，最支持客觀理性與普世價值的歐洲國家，首推德國與瑞典。這兩個國家的表現，也是啟蒙程度較高的象徵，體現了現代主義的基本精神。

2015年，當大批因為不堪戰亂的難民，以各種方式進入歐洲的時候，就是這兩個國家以竭誠歡迎的態度，熱情擁抱難民。當時許多人對於這個態度感到欽佩，讚揚這兩國的領導人所展現的普世價值，尊重人道德觀念，成為現代主義人權理念的最佳詮釋。至於其他那些強調國家傳統至上的思想，則被視為狹隘，是等而下之的想法。

不過，好景不長，熱情擁抱外來難民的瑞典與德國，最近都遭受到恐怖主義的攻擊。

瑞遭攻擊，仍持續擁抱難民

4月7日，在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有一輛貨車，直接以高速衝入鬧區中的一間百貨公司裡頭，結果造成4人死亡，其中2名瑞典人裡，包含了一名11歲的小女孩，另外還有1位英國人，以及1位比利時人，不幸在此攻擊中喪生。這對於向來富裕而且平靜的瑞典人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

第二天，警方循線追捕到一名烏茲別克人。他曾經於2015年，在瑞典以難民身分申請居留，被拒絕之後，原本應該在4個月內離境，結果一直以非法居民的身分滯留至今。

根據瑞典警方的初步調查，此人在網上受到極端思想的影響，並且宣稱他犯下攻擊的理由，是因為伊斯蘭國的理念。為了這件攻擊，瑞典總理勒夫文（Kjell Stefan Löfven）向全國發表聲明，說瑞典堅持自由民主的理想，不會被仇恨打倒。勒夫文沒有明講，但是他的宣稱當中，明顯表示瑞典人不要因為這個事件，而破壞了瑞典人對普世價值的信心。

收容難民卻遭炸，德國不是滋味

另外在4月11日，德國多特蒙德市（Dortmund）的足球隊，在當天準備於主場與摩納哥隊舉行比賽前，載運球隊的大型巴士忽然遭受了3枚炸彈的攻擊。由於炸彈明顯是經由職業人士所為，所以3枚炸彈的威力驚人，並傷害了1名西班牙籍的球員，所幸手術後已沒有大礙。

不幸中的大幸，是這個事件並沒有造成其他人的傷亡，但諾大的大巴士車，卻炸出了好幾個凹陷的地方。

當時，在現場發現了3封語帶威脅的信，主要的目的是要求德國關閉在國內的美軍空軍基地，以及撤回德國派駐敘利亞的空軍。事後，德國警方循線逮捕一名伊拉克籍男子，這名嫌犯剛好就是2016年，隨著大批難民一起湧入歐洲的人。在當初登記難民身分時，他隱瞞身分，經過調查發現，其實他曾經在2004年起，就擔任伊斯蘭國的指揮人員。

消息一經披露之後，有人懷疑這場恐怖攻擊的真實性，甚至覺得是有人以伊斯蘭國名義在開玩笑。不過，無論是真是假，這些消息立即引發了德國人內心的不安，也就是對於擁抱難民的想法，必須付出的代價。更想不到的是，這等同於開門揖盜，對於德國人而言，這個結果當然不是滋味。

普世價值醇美不再

這兩件恐怖攻擊事件，讓許多人注意到哲學中，介於遵守普世人權與維護國家傳統的爭議，在這個原本不斷講求全球化的國際局勢中，我們長期宣揚的理想，以強調理性客觀與普遍的原則為主，不斷教育我們要尊重全球所有人。教育告訴我們這個做法，是高尚、優越與善良的。

現在好了，發生了這兩起事件之後，尤其是發生在最支持普世價值的這兩個國家裡。這個因素導致原有的理想受到挑戰，連帶使得另一種強調固有傳統的價值逐漸浮現出來。對於這一點，我們必須好好想想，到底問題出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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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苑舉正

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博士，台灣大學哲學系教授。曾兼任台大哲學系系主任。精通中、英、法語，台灣哲學學會副會長。1981年畢業於台灣東海大學政治系，1983年赴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院攻讀哲學，獲得哲學學士（1984年）、哲學碩士（1988）以及哲學博士（1995）學位。

目前出版中英文研究論文40餘篇，專長為：科學哲學、科學方法論、社會科學哲學、政治哲學，對索羅斯的老師卡爾波普哲學有深厚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