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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勞無功與徒功無勞的相似性與相異性
作者：苑舉正(台大哲學系教授)
做投資很辛苦，常常閱讀一大堆資料，很痛苦的理解那些數據、圖表與報告，然後做出分析與判斷，形成投資決策。往往不幸的是，這些決策不管用，虧了一大筆錢，所有的辛苦都白費了，而這次的投資就成了典型的徒勞無功了。徒勞無功讓人心理上很不平衡，但主要原因還是人的天性，因為大多數人都想不費力就得到期待的功利，這叫做不勞而獲，我們在這兒稱之為徒功無勞。
有一次我在講財經哲學的時候順口就問了台下的聽眾，我問他們：「你們認為投資就是賭博的請舉手。」結果令我很意外，不但大多數人都舉手，還有人一邊舉手一邊大喊：「投資根本就是賭博！」我聽了之後覺得很好笑，緩緩地說：「那好，我把演講費還給你們，不講了。」當然我最後還是把演講費收下來了，因為我不幹徒勞無功的事情。
徒勞無功可能產生好的結果
徒勞無功是一個有趣的哲學議題。因為沒有人會願意幹徒勞無功的事情，但是卻有很多人想達到徒功無勞的結果，可能嗎？不用我說，你想一想就知道。可是我的問題不是問徒功無勞可能還是不可能，而是問什麽是勞？什麽是功？如果你認為「勞」就是兢兢業業，小心翼翼，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那麽你大概一輩子也不用做事了，因為誰都知道沒有哪一件事情是不帶一點兒風險的。
如果你做事隨性，不謹慎行事僅憑感覺的話，那麽你能夠奢望最終會達成什麽樣的功利呢？這也是不可能的。因此，我們要先瞭解，徒功無勞是不可能發生的，而徒勞無功卻是有可能産生好的結果，關鍵是你必須要理解、掌握以及知道，如何達到好的徒勞無功呢？讓我分成徒、勞、功三點來回答這個問題。
首先什麽是「徒」？當然我必須說，原來這句成語「徒勞無功」中的「徒」的意思指的是全部都是勞作，沒有什麽功利。但就「徒」這個字本身來講，就是學徒的意思。我想單就這個學徒的意義擴大解釋，放在一個獨立的脈絡中，就當學徒來解釋。首先我必須問什麼是學徒呢？
簡單來說，一個做學徒的人，就是一個為了學習認真付出的人。這個人必須認真，否則無法真正學習；他也必須付出，否則回饋不會甜美。最重要的是，這個回饋的甜美具有辯證性，也就是說眼下的不甜美，可能在日後成為甜美的果實，反之亦然，不用我多說。
其次，什麽是「勞」？勞這個字的學問就大了，讓我從勞心與勞力做區分。勞心是運用心智達到預期的目標，而勞力就是花費體力將心思的規劃轉為實現目標的行動。勞心與勞力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但這還不夠，因為它們還缺乏理解勞的哲學。什麽是勞的哲學呢？簡單來說，它就是知道為什麽要勞心與勞力，要能夠回答這個問題之前，當事人必須自我要求，能夠提出思考的方法，執行的策略以及預期的成果。
方法講求的是目的，如果是投資，目的就是賺錢。但這個說法太直接、太簡單，
像是一個做學徒人該期待的。那麽一個做學徒的人，他投資目的應該是什麽呢？就是先認知投資不是賭博，賺錢是有學問的。為了要達到這個認知，你需要通盤理解別人賺錢的道理，並且拿這個道理為自己活用，檢討他人與自我的差別，建構賺錢的知識。
忘掉功利 以追求功利的過程作為核心價值
最後什麽是「功」呢？費這麽大的功，既勞心又勞力，還要建構知識，那麽最終的功利，應該是賺到錢了吧？如果你是真心真意，勞心又勞力，還總攬過去，諮詢集結與歸納結果，建構模型、發展系統之後，忙了這麽一大堆的事情，還記得做這些事情的目的，就是為了賺錢的話，那麽我要對你表示祝賀的同時也為你感到悲哀。為什麽呢？
我要祝賀你有一顆非常堅決的心，不賺到錢，絕不罷休，但是我也要為你這顆堅決的心感到悲哀，因為這些勞動與賺錢的功效之間是沒有人能打包票的。萬一你忙活了這一段時間之後，結果還是賠錢，那可怎麽辦？難道否定自己深思熟慮，勞心又勞力的一切嗎？
這不是太奇怪了，誰都知道沒有賺錢的固定方法，那麽你怎麽會出現非賺到錢不可的固定心態呢？唯一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方式，就是在追求功利的過程當中，因為勞心勞力，委身學習的結果，忘掉功利，而以努力追求功利的過程，作為核心價值。只有這樣，你才能夠忘掉功利的結果，追求建構知識的快樂。
我必須說這種只享受工作，卻忘記賺錢的生活才是真正免除恐懼的生活。有的時候，當錢賺到了，財富的確來了，那麽這也只是原來預期的目標。雖然錢財令人快樂，但並不是最令人感到快樂的事物。為什麽呢？因為在這種情况下，真正令人感到快樂的事情，反而不是賺到錢，而是成功的預測，自我的肯定，以及發覺自己勞動一段時間後所累積出來的成果，能夠具體的反應出來對於事件的觀察、分析與判斷。
因此，徒勞無功與徒功無勞的差別，全看你能不能夠體會徒、勞、功這三個字在我們這一篇文章所詮釋的意義。這三個字在這篇文章形成了一個重要的哲學意涵，如果你不能夠體會這裡所說的哲學意涵的話，那麽我只好說，徒勞無功與徒功無勞這兩句話其實是沒有什麽差異的。
文章轉載於『言起投資-苑文其詳專欄』
苑舉正簡介
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博士，台灣大學哲學系教授。曾兼任台大哲學系系主任。精通中、英、法語，台灣哲學學會副會長。1981年畢業於台灣東海大學政治系，1983年赴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院攻讀哲學，獲得哲學學士（1984年）、哲學碩士（1988）以及哲學博士（1995）學位。
目前出版中英文研究論文40餘篇，專長為：科學哲學、科學方法論、社會科學哲學、政治哲學，對索羅斯的老師卡爾波普哲學有深厚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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