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與聯邦調查局

作者:苑舉正(台大哲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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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9日,星期二下午的時候,美國聯邦調查局局長柯米(James Comey),正在洛杉磯向局內同仁做工作彙報的時候,突然之間,他身後的電視出現了走馬燈消息,內容是這位正在講話的局長,因為有關希拉蕊的電子郵件事件處理不當,表現不好,必須立即革職。

當時,柯米還以為這是局內同仁吃了雄心豹子膽,跟他開玩笑。結果,這個消息是真的!柯米這位在去年大選期間,充滿爭議的聯邦調查局局長,竟然被川普總統革職了。

三權相互約束,調查局例外

這個事情讓他感覺非常驚訝之餘,所有人都不敢置信。上個月,敗選的希拉蕊還說:「如果不是柯米在選舉期間,最後10天,宣布重新開啟電子郵件案的調查的話,她可能已經當選總統了」。

不管希拉蕊的抱怨有沒有道理,但重點是,柯米確實因為處理電子郵件的事情不好而下臺。只是開除他的人,不是落選的希拉蕊,而是當選的川普。這是一件很特別的事情,因為它牽涉到美國憲法中最令人玩味的設計。

大家都知道,美國憲法是啟蒙時代下的產物,其中最重要的精神是人的理性,而最有價值的地方是人的相互牽制。這個集結理性與制衡的結果,就是美國的憲法。其中,民主體現了理性,而制衡,就是依靠行政、立法與司法三權分立與分治;在理性之外是宗教,而在制衡之外是傳統。

因為這個設計,所以美國在講求個人理性的同時,又到處可以看到基督教的影子。在遵循權力制衡的原則下,又會發現,連總統的行政命令,都會被一個州級法官阻止。如果沒有辦法掌握這兩點,一般人很難明白美國政治的運作情形。不過,在冷戰期間,這兩點卻被束之高閣,原因就是調查單位的權力無限上綱,不屬於原有的憲法設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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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佛式的祕密警察

美國的調查單位原來叫做調查局,但是在1924年就任的局長胡佛(John Edgar Hoover)任內,改名為聯邦調查局。改制的時間是1935年,而已經負責美國調查工作長達11年之久的胡佛,還擔任了第一任局長。胡佛擔任第一任局長可不得了,一直當到1972年,也就是胡佛局長77歲的時候;坦白講就是他死的那一天。

換而言之,在胡佛局長任內,聯邦調查局只有一任局長。在這麼一段長達48年的時間裡,胡佛局長成為一位極具爭議的局長,其中包含使用各種不同的手段,甚至以不合法的方式,收集打擊異議分子的黑資料,尤其是歷任總統的私人祕密檔案。

在所有總統中,尼克森總統曾經清楚地說過,他之所以不敢開除胡佛局長的理由,是因為害怕他的反撲與報復,而前面的總統裡頭,杜魯門總統說法更是露骨,因為他坦言,胡佛局長把聯邦調查局的搜查工作轉換成為祕密警察式的工作,並利用各種腥、膻、色的私人資料,威脅受調查的人,連總統都不例外。這個做法,使得所有國會的議員都怕他。

後胡佛時代,調查局被約束

在此之後,美國針對聯邦調查局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其中最主要的做法,還是以削權為主。削弱權力之後的聯邦調查局處境大不如前,結果就是局長柯米在無預警的情況下,居然被解聘。但是這個大動作,並不代表川普就是完全公正的。在解聘柯米的消息一出現不久,美國民主黨,也就是現在的反對黨參議院主席立即表達不認同的看法。

對於川普而言,柯米被解聘的理由是他在處理希拉蕊對電子郵件的時候漏洞百出,因此以不稱職的理由,立即將柯米解職。言猶在耳,但民主黨的參議員提出完全不一樣的看法。民主黨的參議員們,從陰謀論出發,認為川普之所以開除柯米局長的理由,是因為他正在調查川普總統與俄羅斯的關係,尤其是在大選期間,所產生的各式傳聞。

當時,這個調查如火如荼正在展開之際,川普的動作無異於此地無銀三百兩,正好曝露出他做賊心虛的問題。因為這個緣故,所以嗜血如命的媒體,紛紛以「水門事件」之翻版,影射川普的行徑,就好像是1972年尼克森總統所做的事情。

1972年,尼克森深陷「水門事件」,正在接受調查的同時,他卻運用總統職權,開除了調查人員,企圖蒙混過關。不過,這一切並未如尼克森總統之願,而「水門事件」也愈弄愈大,最後,總統必須去職,成為美國政治史上最大的醜聞。那麼,現在川普是否能夠經歷眾人懷疑的這一關呢?

川普無銀三百兩?

有關這個問題,我們一方面可以說,既然川普膽敢以如此唐突的方式開除柯米局長,那麼,這至少表示他是心安理得,有事無恐。川普很清楚地知道,他不像冷戰時期的總統那般,在聯邦調查局手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見不得人的資料。但是,這也並不表示川普就真的那麼清高,因為有關他與俄國的關係太令人起疑,讓一般人實在沒有辦法相信川普真的是白紙一張,與俄國沒有任何瓜葛。

最令人感到奇怪的地方,是川普原來任命的國家安全顧問弗林(Michael Flynn),那個曾經一度因為掩蓋與俄國駐美大使館接觸,黯然下臺的國家安全顧問。下臺後,弗林在面對調查時表示,只要不追究他的責任,他願意和盤托出川普與俄國關係的詳細內容。美國國會議員並沒有接受他的請求,但這個要求,讓聯邦調查局加強力道調查弗林。萬萬沒有想到,結果竟然是聯邦調查局的局長被開除。這件事情讓嗜血的媒體真是太興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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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苑舉正

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博士,台灣大學哲學系教授。曾兼任台大哲學系系主任。精通中、英、法語,台灣哲學學會副會長。1981年畢業於台灣東海大學政治系,1983年赴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院攻讀哲學,獲得哲學學士(1984年)、哲學碩士(1988)以及哲學博士(1995)學位。

目前出版中英文研究論文40餘篇,專長為:科學哲學、科學方法論、社會科學哲學、政治哲學,對索羅斯的老師卡爾波普哲學有深厚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