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現象中的政治智慧

作者:苑舉正(台大哲學系教授)

今年是美國總統大選年。從2月1日,在愛荷華州進行第一次共和黨與民主黨黨代表大會的初選開始,至今經歷了3個多月,可謂之高潮迭起,但同時也跌破了眾人的眼鏡。

最讓人感到意外的是川普最終獲得共和黨提名。這件事情固然是所有亮點之中最奪目的一顆星之外,原先一致看好的政治人物,尤其是那些集結家族政治、貴族傳統與實務經驗於一身的幾位候選人,例如小布希的弟弟傑夫‧布希,與前克林頓總統的夫人希拉蕊均陷入苦戰,一反大家對於美國政治傳統的認知。

在共和黨陣營中,傑夫‧布希老早就已經知難而退,退出初選。民主黨陣營也很有戲劇性。先前一致看好的希拉蕊,面臨了高齡74歲的老社會主義信奉者桑德斯的窮追不捨,使得這位前國務卿的問鼎之路,充滿各式挑戰。希拉蕊所面對的困難,一直到5月4號印第安那州初選依然處於膠著狀態。

在這一場競爭當中,川普正式擊敗共和黨所有其他角逐者,確定取得提名。桑德斯居然出人意料的在印第安那州擊敗了希拉蕊,贏得這州的初選。這實在太有趣了,因為美國民主之偉大在於它的穩定性、可預料性,以及政治藝術性,但這些特點在這一次初選中都改變了。在這一場轉變中,可以談的東西非常多,但是川普一人就值得大談特談,原因無他,就是大家都在問,為什麼一個參加初選,決定角逐美國總統大選還不到10個月的政治素人,居然可以在原先17人角逐的共和黨競選中,脫穎而出呢?這不是一個當成笑話可以一語帶過的問題。

我必須坦白的說,川普在亂講話的外表下,卻說出很多美國人心中想講的話。這些話中,絕大多數都是有爭議的,但卻非常符合美國人,尤其是白人的主流價值。例如說,他不斷的強調他很有錢,不需要別人的捐款,而且他是一個好人,值得信賴,但是共和黨的提名委員會卻容不下他,對他進行打壓。又譬如說,川普針對許多困擾美國社會的議題,像是「重視黑人性命」運動以及「反氣候暖化」運動等等,大談他的看法。川普的立場很簡單,都直截了當地說它們根本就是無中生有的社會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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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不諱言的歧視外國人,還說要在墨西哥與美國的邊界建一座高牆,並且由墨國政府出錢修建。他要毫不客氣的強制遣送1100萬寄居在美國的非法移民,並也直接說,不准敘利亞的難民入境美國。對穆斯林的態度,那川普就更直接了。他說發生911恐怖攻擊的時候,阿拉伯裔的美國人大肆慶祝,因此美國應該監視清真寺內的活動,如遇到必要的時候可以用刑求逼供,確保美國國土安全。對於現在位於敘利亞伊拉克邊界鬧事的伊斯蘭國,川普認為美國應該儘量轟炸。

在外交政策上,川普把外交地位與經濟發展連繫在一起。中國在川普的眼中是用操作匯率的方式強暴了美國經濟;日本、韓國應該自行發展核武,不能再依靠美國;北約是美國軍事支出上的無底洞,應該停止。

我承認,這些言論都很荒謬,但是如果你仔細想一想,你會發覺這些話都說到了美國人的心中,也就是支持他的美國白人。他說美國人年收入在25000美元以下者,繳稅的時候不要做別的事,只需要交一張單子,上面寫著“我贏了”就可以完全免稅。他也說退伍軍人應該享有更好的醫療保險,等待醫生的時間可以縮減,醫療照顧應該更細緻。他說私募基金的經理人必須多交稅,而美國窮人多的原因是因為失業率的計算方式有問題。川普一度宣稱美國真正的失業率應該是20%!

聽到這一些案例時,我們必須想一想這種一方面呼籲國家再度強大,另一方面體恤窮人生活的政見會沒有效果嗎?

每一次看到川普用誇張的表情跟惹人側目的言語,激烈地表達出這些觀點的時候,讓我們可以理解為什麼這些表情,這些語言更能夠推波助瀾的讓川普的民調在最近一度超過了希拉蕊。

目前為止,我們還不敢說,川普的民調在總統選舉之前會不會越來越領先。至於美國在今年的大選之後會不會出現川普這一位有史以來年紀最大的總統,這個也需要我們拭目以待。不過直到目前為止我們可以很清楚的知道,川普的政治操作還是非常精細的。無論如何,川普能夠透過表面看起來激烈的言語,講出很多人心裏想要說出的話,這是他到目前為止,取得提名成功繼續朝向總統競選大位前進的主要因素。

文章轉載於『言起投資-苑文其詳專欄
苑舉正(台大哲學系教授,擅長投資與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