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脫歐談判的困境

作者:苑舉正(台大哲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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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屋漏偏逢連夜雨」,現在這句話用來形容英國從6月19日開始的脫歐談判,是再恰當不過的。英國政治在過去的一年中不斷的出現驚奇,一直到最近還沒完沒了」;從2016年6月30日開始,英國公民票決立志脫離歐盟起,噩夢不斷。

首先,是首相辭職,由現任首相梅伊(Theresa May)取代。上任不久後的新首相意氣風發,以遵照民意為理由,在3月29日,毅然決然地將脫歐公文送交歐盟。

保守黨大敗,懸峙國會上場

然而,在國內政黨勢力擺不平下,梅伊4月8日宣布,提前三年舉行大選。當時,大家都認為她勝券在握,沒有想到,英國在兩週內發生兩次恐攻,打擊治安,影響聲望。然後,競選團隊又沒策略,竟然提出「老人失智稅」,損害民意。這些讓對手工黨領袖柯賓(Jeremy Corbyn),從毫無希望勝選,突然變成年輕人的最愛。

幾個因素交雜在一起的結果,是保守黨不但沒有獲得原先預期的大勝,還失去原來在國會中足以單獨組閣的多數。為了維持原先提前大選的目標,也就是聚集脫歐談判的力量,保守黨只好鋌而走險,與北愛爾蘭的民主聯盟黨組成懸峙國會,此舉已經破壞英國政治從1998年以來的傳統。這個傳統的原則是北愛爾蘭地區的共和黨,與民主聯盟黨維持均勢,而英國政府在這個均勢當中保持中立。

如今梅伊賭上英國的政治,讓北愛爾蘭的民主聯盟變成政府內閣中的一部分,有可能破壞很不容易才達成的和平。為什麼梅伊可以做出這麼大膽的決定呢?答案就是目前混亂的現狀,讓英國人不敢不讓梅伊繼續幹這個民意基礎薄弱的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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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盟協商無代表,噩夢連連

6月8日選後11天,英國依照規定,也就是6月19日,立即展開與歐盟的協商,但是英國一度讓歐盟代表巴尼爾(Michel Barnier)感到無奈,不知協商對象的代表性在哪?

在這時候,正當保守黨與北愛爾蘭聯盟協商內閣之際,倫敦西區的一棟大樓連夜火勢竄起,在短短一小時內,熊熊烈焰燒死79人。直到目前為止,警方坦承,倫敦大火的真正死亡人數可能永遠無法確定,而付之一炬的大樓,倒確定是外部所使用的材料不防火所致。這個時候,驕傲的倫敦人開始緊張,市政府立即進行嚴格的消防檢查,結果多棟大樓不合規定,上千戶人家,連夜被迫遷出居住已久的家園。

雖然噩夢連連,但真正的好戲,也就是脫歐談判還沒上場呢!原來英國脫歐計畫,主張採用強脫歐,意思就是在錢、人、貨三方面,採取強硬立場。人指的是住在英國的歐洲公民,錢是650億歐元的脫歐分手費,貨指的是如何維持英國貨物繼續賣入歐盟的自由貿易協商。

從硬脫歐轉向到軟脫歐

這些協商目標,本來就很難談出一個對英國有利的結果,更不要說現在英國政府連一個民意充分授權的談判隊伍都還沒有。在這種情況下,英國人發現,國家的未來不是玩具,民粹的思維有害大家,但是既然已經決定脫歐了,那麼只好改變談判策略,改用軟性脫歐的方式,這種方式包含了如下三種無奈的可能性。

首先,脫歐的重點不再是主權與移民,而是發展經濟與維持就業。這表示說,英國可能採納企業主的建議說:「脫歐談判的結果不能傷害到英國企業,以及企業所雇用的勞工群」。但要如何顧及企業呢?關鍵就是英國要能夠與歐洲單一市場有自由貿易協定,能夠引入歐洲企業需要的歐洲公民,以及能夠與歐洲所有常設機構,維持密切的關係。坦白說,這個建議基本上已經完全否定,原先英國人在民粹激盪下的期待。

其次,單就英國本身面對的各種脫歐談判所應當修正的法律而言,一個懸峙政府是沒有能力去處理這個「司法大海嘯」。想要面對這個情況,首要任務就是提升政府的行政效率,那麼保守黨政府必須拉下臉,主動與工黨協商,看看在國家未來的號召下,原先那個處處以扯後腿為主的在野黨,有沒有與執政內閣合作的可能,修改配合脫歐談判所出現的法律。

時間緊迫,未來是否有可能留歐?

最後,時間是最現實的問題,因為根據歐盟《里斯本條約》條約第50條的規定,脫歐談判必須在兩年內完成。因此,到了2019年的3月29日,英國就必須離開歐盟。時間緊迫,而梅伊爭取時間的唯一方法,就是脫離第50條的限制。想要做到這一點,答案就是讓英國不談判,直接付650億的脫歐分手費,以及讓歐洲公民繼續待在英國。在這樣既成功脫歐,同時又沒有立即領回住在歐盟英國公民的壓力下,英國再來對市場與貿易所需要進行的談判,就沒有時間壓力了。

不過事情總是有不理想的地方,因為在商業談判的複雜與堅持下,英國又在沒有時間壓力的情況裡,會行永無止境的談判。那時,不知道英國原來堅決脫歐的想法,有沒有可能逐漸轉換成為留歐了。果真如此,民主制度是不是跟英國人開了一個大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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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苑舉正

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博士,台灣大學哲學系教授。曾兼任台大哲學系系主任。精通中、英、法語,台灣哲學學會副會長。1981年畢業於台灣東海大學政治系,1983年赴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院攻讀哲學,獲得哲學學士(1984年)、哲學碩士(1988)以及哲學博士(1995)學位。